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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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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丘在外最出名的, 就是他們被奉為天下第一美人的大長老蓮綻。

然而在青丘內部,比之危險的冰戾美人大長老,狐貍們更難以抵抗大祭司的魅力。

青丘大祭司忘憂君, 是青丘唯一從不行雙修魅惑之道的天狐。他的模樣有種華麗到萬物湮滅,充滿灰燼感的美。他雖不以引人為修煉法門, 卻一顰一笑都可輕易俘獲所有人的心。

拂雲香是蓮綻的得意之作,顧名思義,是想著雲步虛調制出來的。忘憂君沒別的愛好, 就是喜香, 閉關的時候總會用調香來打發時間。

蓮綻終於舍得拿出拂雲香,忘憂君自然會答應她的附帶條件。

畢竟對他來說,引一人墮落實在是太簡單的事,對方還是同族的幼崽, 就更顯得輕而易舉。

所以他很直接,幹幹凈凈地沐浴在溫泉之中朝她張開手臂,等著一切塵埃落定。

但他失敗了。

這大概是他此生第一次失敗。

紅蓼站在原地無動於衷。

她雖然看起來忍耐得有些費力,卻沒有往前挪動半步。

忘憂君想到蓮綻的囑咐,這只幼崽可是拿下了道祖,想來是會有些特殊。

於是忘憂君直接從溫泉裏出來了——他可是什麽都沒穿,就這麽站了起來!

紅蓼:……

“我怕是要長針眼了!”

紅蓼猛地轉過身,臉紅得快要滴下血來, 悶著頭到處找出口。

只是這出口還沒找到, 就撞在了潮濕白皙的胸膛上。

紅蓼僵了僵, 不敢擡頭, 觸目之處盡是男子身體, 她幹脆閉上了眼睛, 顫著腿想要躲開。

忘憂君沒容她躲, 輕輕拉住她的衣袖,雪白的發垂落下來,傾身幽幽道:“不看我嗎?”

不看!堅決不看!不看就能把持住!

“你連道祖都敢褻瀆,如何卻不敢看我。”忘憂君的聲音飄渺空靈,忽遠忽近,“是怕了嗎?”

他離得更近了一些,呼吸都灑在紅蓼耳畔:“怕看了我會動心?”

伴著他的尾音,他的手探向她心口,似乎想感知她的心跳:“你心跳得很快。”

哪怕沒碰觸到,劇烈的心跳聲對修為高深的忘憂君來說也太明顯了。

他轉了個方向想替紅蓼寬衣,但被紅蓼使勁推開了。

“別過來,別胡說,我哪裏有什麽動心,我只是緊張。”她還是不看他,語氣卻很認真,“我豈是那種見了美色就會動心的人?是不是人人在你心目中都是好。色的人?我才不是,你莫要侮辱我。”

手腕被人抓住,直接放在了肌理勻稱的腹肌上,紅蓼好像燒開的水壺,差點尖叫出聲。

她本能地瞪向胡作非為的雪狐,這就近距離欣賞到了對方華麗頹廢的眉眼。

她一窒,聽到他輕輕問:“我侮辱了你?或許。我確實想要侮辱你。”

一語雙關,簡直了。

紅蓼腦子都缺氧了,若是以前,她肯定嗚嗚嗚地表示謝謝你的侮辱。

但是……

但是……

“放開手。”紅蓼甩開了他,捂著眼睛閃避,“你快把衣服穿上,我要走了,門在哪裏告訴我,不管大長老許諾了你什麽,那都與我無關,我不會和別人怎樣的。”

“我不會和她做任何交換,我只要慈音一個就行了!”

她都這樣表態了,對方好像還是不肯放棄,又來拉她的手,紅蓼忍無可忍,不再閃躲,非常生氣地瞪過去:“我說了我不要,你到底……”

話說一半戛然而止,她哪裏看到了什麽雪狐,她看到了雲步虛。

他似乎來得並不怎麽順利,額發有些淩亂,道袍上染了些臟汙,臉色蒼白,顯然是牽動了舊傷。

她口口聲聲說要保護他,現在好像又給他惹了麻煩。

紅蓼幹巴巴地說:“……你來了。”

雲步虛靜靜地掃了一圈周圍,赤身雪狐早已逃之夭夭不見蹤影,他什麽也沒說,拉住她就走。

他速度很快,紅蓼身高差他很多,腿更是沒那麽長,跟得踉踉蹌蹌。

“你慢些,我跟不上。”她扯著他的手抱怨,可他好像什麽都聽不見,仍然保持著那個速度。

紅蓼最後沒辦法了,用了法術才跟上他的速度。

她沒敢再說什麽,實在是雲步虛現在的樣子很嚇人,一言不發的樣子有點像面對弟子們時,看起來很恐怖,她連呼吸都不敢很大聲。

雲步虛自己倒不覺得他此刻的反應有什麽嚇人。

他覺得自己甚至是平靜的。

青丘大祭司手段了得,比白嬰座下最強的大妖都要強,圍在溫泉池外的陣法一重又一重,做了非常充足的準備。

若不是紅蓼拖延了一點時間,他來得這樣慢,結果很可能……什麽都發生過了。

他沒有再想下去,因為紅蓼在喊疼。

他轉過頭,看到她的手被他捏得紅腫。

雲步虛倏地松了力道。

紅蓼立刻把手收回去,吃痛地揉著。

“你發什麽瘋?”她不高興了,看他時像看著無理取鬧的瘋子,“是我不夠警惕著了他們的道,可你不也預料到這件事嗎?我也沒真的和誰做什麽,你作何這樣對我?”

她越說越委屈,揉著青紫的手腕濕了眼眶,別開頭去不再看他。

雲步虛想,紅蓼說得對,她有什麽錯要被這樣對待?她當然是沒錯的。

她能有什麽錯呢,她沒有理會大祭司,始終守著本我,比中了藥的沐雪沈還能堅守自身,在他尋到的時候還說了只要他的話,她能有什麽錯呢。

她什麽錯都沒有。

有錯的人是他。

是他來得太遲,是他不夠警惕,是他的錯。

只要一想到再晚一點可能會發生些什麽,他就覺得,此刻蕩平青丘,不管什麽六界泰和,都是可以接受的事了。

蓮綻沒有派人防備他,正是沒將他那句“死期”當真。

在如今這種局面下,青丘的支持對道聖宮來說非常重要,一旦他們妥協,其他妖界大族群也都會跟著倒戈。

到時候再推上一個人人都服的新妖王,妖界就算徹底穩固了。

是以蓮綻才敢幾次三番地作死。

雲步虛比所有人都明白這些。

他也比所有人都清楚,相較於這些,他心裏深處最在意的到底是什麽。

周圍靜悄悄的,連蟲叫鳥鳴聲都沒有。

入目是平靜的湖泊,他們走在狹窄的玉橋上,紅蓼離他有些遠,雲步虛並未近前。

他沈默的時間太久,久到紅蓼都快自我安慰得不生氣了,才突然有了動作。

方才還站在眼前的人忽然消失了,紅蓼還沒來得及找,就發現他又出現了。

可是……

完全變了模樣。

道袍不見了,取而代之的是雪色的輕紗重袍,長發披散,只戴了一支簡單的木簪,臉明明看著還是原來的臉,但氣質就是完全不一樣了。

怎麽說呢……是方才那雪狐的調調,卻是其中的TOP,完全壓倒性的。

“你……”紅蓼傻了,“你怎麽……怎麽……”

她都不知道雲步虛那張臉竟然還可以有這樣的姿儀。

“如何。”他斜睨著她,淺淡地笑了笑,“比之忘憂如何?”

忘憂是誰?剛才的雪狐?

紅蓼遲疑著:“……你這是在做什麽?”

“我同你說過,我有法身三千。”

“是有這麽回事,可是……”

“這是其中之一。”

紅蓼呆住了。

“他的姿色令你覺得驚艷。”

她一開始確實有些驚艷的眼神,這是騙不了人的。

哪怕她最後什麽都沒做,雲步虛還是耿耿於懷。

“你的見識還是太少了。”他抓住紅蓼的手腕,“我得好好讓你見一見世面。”

他最後五個字咬得很重,一字一頓,意義非凡。

紅蓼後背發寒,心知雲步虛真的要發瘋了,她想說什麽,卻被他捂住嘴巴什麽都說不了。

她睜圓了眼睛,眼底寫滿了控訴,可雲步虛就跟看不見一樣,直接帶著她換了一個地方,周圍布下本命結界,屏蔽青丘的一切,將她扔到床上,單膝跪著壓上來。

“……”

紅蓼做夢都沒敢夢到過這樣的劇本。

他一會兒是王孫公子,一會兒又是風輕雲淡的寫意詩仙,他還可以是琴師,是浪蕩君子,是俠客,是少年將軍,甚至是佛門弟子。

他可以是任何她可以想象到的身份,每一種都扮演得栩栩如生,挑不出任何瑕疵。

他一個修道之人,扮演起佛門弟子尤其游刃有餘,紅蓼驚奇地發現,他沒有頭發的時候竟然也好看得不像話。

只是她現在真的沒有精力去欣賞這些了。

她得收回之前那句話,什麽叫只有累死的牛,沒有耕壞的田?

她這塊田就快要完蛋了。

真的要完蛋了。

雲步虛他有三千法身。

他明顯是打算每一個法身都讓她見識一下。

非常深刻地見識一下。

紅蓼真的扛不住。

她難捱地想逃,卻一次次被抓住腳踝拉回來。

她神智混亂,渾身無力,如大海漂浮的木筏,起起伏伏,醉生夢死。

不能這樣下去。

這樣下去真的會出事的。

紅蓼努力清醒了一些,在心裏告訴自己想想辦法,讓他別再發瘋,她無力地抓住他的手,周身完全被他的氣息吞噬,他從始至終眼神都在她身上,一直專註地看著她,也就很明白她現在想做什麽。

“別亂吃醋了……”

她斷斷續續地說:“我以後再也不瞧別的男子了,他哪裏又讓我驚艷了呢,我心裏始終都只覺得你是最好的,我是見過世面的,莫要再這樣了……”

她甚至帶了哭腔,可雲步虛就是無動於衷。

她沒辦法,只能哀哀地表白心意:“雲步虛,我喜歡的是你,我是喜歡你的……”

雲步虛終於有了松動。

他此刻也白了一頭長發,幻化出狐耳,清寒的眼底熠熠生輝,是與忘憂君完全不同卻風姿更勝無數的撩人心弦。

紅蓼的理智開始潰敗,她覺得自己好像又充滿了幹勁。

……不行,會死人的,真的會死人的。

她推了推他,他眉眼垂下,那一刻的神色覆雜,很難形容。

“喜歡?”他很低地問,“喜歡什麽?”

紅蓼吸吸鼻子:“喜歡你。”

“喜歡我什麽?”他閉了閉眼,“這樣?”

“……”

“這樣?”

“……”

“還是怎樣?”他好像笑了,笑聲宛轉,似真似假,瘋得不行。

紅蓼覺得他需要清醒一下。

所以她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和勇氣,猛地給了他一巴掌。

是實打實一耳光,聲音很大,打得他白皙的臉頰都泛起了五指印。

紅蓼怔了怔。

好像有些過了,會不會讓他清醒過了頭?

事實證明她低估了雲步虛。

他擡手撫過臉頰,嘴角甚至還有點血跡,一個本來就身受重傷的人,這毫不收斂的一巴掌確實該有這樣的力量。

紅蓼心一顫,想摸摸他的嘴角,但被他躲開了。

他抓著她的手又打了自己一巴掌。

“一個巴掌一個吻。”

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說了一句,在她恍惚地註視下低下頭去,冰冷如緞的雪白發絲灑滿了她的大腿。

紅蓼長睫顫抖地閉上眼,雙手撫過他的頭。

理智宣告失敗,大家一起瘋好了。

紅蓼化出尖尖的指甲,在雲步虛頸間流下深深的血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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